兰台少卿

【沙李】鳏寡孤独·二

佳佳相关，私设如山，设定与原著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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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佳回国的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但还没有热透。
她坐了一通宵的飞机，脚踏京州的时候正好是祖国的黎明，呼吸了一口社会主义的空气之后，就打了个电话给表姑田杏枝。
确认了一下她亲爹的住址确实没变，又报了一串菜名，就打车回家了。
杏枝好久没看见宝贝表侄女，兴高采烈地给她收拾了房间铺床叠被。安顿李佳佳吃了点东西睡下补觉之后就去买菜做饭了。
晚上李达康回家，意外看到一桌丰盛，还没问，李佳佳挠着睡得有点乱蓬蓬的头发走下楼喊了他一声：“爸。”
杏枝擦了擦手端着冬瓜排骨汤出来说：“哥你回来啦，佳佳回来了，我做了好多菜，快吃饭。”
李达康站在了玄关，看着李佳佳，睁大了眼睛，已经迈出来的脚甚至下意识地往回退了一步。
他背后差点被踩到脚的沙瑞金赶紧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探了探头，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进门。
李达康根本不知道女儿今天回来，杏枝以为他是知道的，可李佳佳压根没跟他提过。
“跟你说了也是让我自己打车回来，我烦你干嘛。”李佳佳夹了一筷糖醋排骨，想了想，讨好地放到了沙瑞金碗上：“领导您吃，我表姑做得糖醋排骨可好吃了。”
沙瑞金受宠若惊，温和地谢过了小姑娘的殷勤客气：“谢谢佳佳，咱俩之前还打过电话呢，还记得吗？你叫我沙叔叔就好了。”
李佳佳长得眉清目秀，兼具了父母五官的优点，是个看着就很讨人喜欢的年轻姑娘。
李达康看了李佳佳一眼，又看了沙瑞金一眼，闷头吃饭。腹诽说沙瑞金比他大了那么多，怎么好意思哄他女儿喊叔叔的。
其实昨天晚上李达康还在发愁，一个人猫在书房抽烟。
欧阳菁被判刑之后李佳佳跟他很是冷战了一阵，差点就不认他了，后来为了这个事情王大路还专门飞去过一阵美国。
这些沙瑞金都是知道的。
李佳佳就是李达康心头上的一根刺，从肉里长出来的刺。扎在那里疼得不行，可是不能拔，除非连肉一起剜出来。
可谁会舍得剜心头的肉呢？
之前李达康有一次喝得多了，歪在沙发上跟沙瑞金说：欧阳说我会孤独一辈子的，我也觉得是。你看啊，父母早就没了，那些亲戚除了杏枝也都不联系了，老婆离了，闺女也不认我了，鳏寡孤独我都占齐啦……
李达康平时总是寡着脸，倒是心里难过的时候反而会笑，就是笑得让人想哭。
沙瑞金没忍心让他再说下去，他吻住了他，把他剩下的苦都吞进了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咽下去。
他当时就暗自发誓不会让李达康失去李佳佳，真的落到鳏寡孤独的地步。
但现在李佳佳似乎是和李达康和解了，而且李佳佳仍在关心他，甚至愿意回来过暑假，阻隔在他们父女之间的倒好像只剩沙瑞金自己了。
昨天夜里他把一身烟味的李达康从书房弄回卧室的时候还跟他说，实在不行等李佳佳回来这段时间他就先不上门了，他俩的事儿要不要告诉孩子还是等商量定了再说。
没想到今天就遇到李佳佳神兵天将。
沙瑞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达康被吓得差点不敢进家门的样子。
李达康本来应该是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跟在他后面，他怎么会在闺女面前露怯？
沙瑞金咬着糖醋排骨想起了光明区那个信访办的窗口，李达康说他那天在窗口看到自己的时候切实体会到了孙连城看到他的心情。
那沙瑞金今天看到李佳佳的时候，大概也就能体会李达康那天在窗口里看见自己的心情了。
而现在，他还是得装出一副上门做客不期而遇的同事领导的样子来，一本正经地关心关心人家小姑娘。

“在美国过的怎么样，还习惯么？”
“就这样吧，物价高，东西又难吃，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过的，我能出国读书，条件很优越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瞧这说话的口气，是个豁达开朗讲道理的好孩子啊。

“我听达康同志说，你学习成绩挺好的吧？”
“沙叔叔，不瞒您说，我要是自己不拿奖学金，就我爸那点工资还真供不起我。”

李达康一身孑然，干净得苍蝇打滑。靠那点死工资和奖金，恐怕李佳佳争取了奖学金李达康也只够给她付个学费的，难怪生活费还是要王大路资助。

“怎么会想到要去美国读书的？”

李佳佳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李达康一眼。
李达康抿了抿唇，夹了一筷子青菜给李佳佳，说：“吃饭的时候少说话。”
李佳佳把那筷子白多绿少的青菜夹还给他，说：“我只吃菜叶子。”
李达康瞪了李佳佳一眼，李佳佳瞪了回去，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干脆放下了碗，对沙瑞金说：“沙叔叔您有所不知，我呢，本来也不想去资本主义国家输出人才的。”
李达康嗤笑了一声：“就你？还人才？多大脸啊你。”
沙瑞金拍了拍李达康的手背，带点制止的意思：“诶达康同志，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家佳佳多好的孩子啊。”
好孩子李佳佳自己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叶子在饭上，没吃，她看向沙瑞金：“我本科就读的是汉大，成绩还行吧，我是胸无大志，本来准备大学毕业之后呢，就在京州考个公务员，安稳一点，也好继承和发扬我们家为人民服务的优良传统。”
她说着就向沙瑞金笑了笑，用筷子头指指李达康：“可是我们家老李同志不乐意了。他是京州市委书记，他闺女哪能在京州当公务员呢？我这么傻，肯定会因为他的原因被人针对被人套路被人引诱被人陷害的，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找把柄，给政敌送漏洞吗？那是坚决不同意啊。跟我拍桌子，跟我妈拍桌子，最后放下话，只要他还是京州市市委书记，我就休想在京州考公。要考可以，去吕州考，林城也行，能出了汉东省就更好了。我多孝顺啊，干脆就滚出中国了，省得拖累了我们李书记上进啊。”
李达康黑着脸把筷子拍在桌上，调门拔得有点高了：“李佳佳！沙书记面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李佳佳分毫不为所动，她从容地端起碗开始吃碗上的青菜叶子，声调拖得有点长：“做了你别不认啊，爸。我在跟你们领导说你有多大公无私呢，您可千万别害羞。”
杏枝第三次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太用力了，粉红色T恤的领子都被扯变形了。
而沙瑞金深深地看了李达康一眼。
李佳佳夹给他的那块糖醋排骨嚼在嘴里，像蜡一样。
李达康当时这样做的初衷和顾虑，李佳佳说这件事给他听的意图和目地，他一时全都没法去理清。
他忍不住在想，一个这样畏惧人言爱惜羽毛的李达康，默认他每天过来同吃同住，又到底是用了多少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