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少卿

人生识字忧患始。

【大道争锋·张陶】仙人抚我顶

张衍披散着长发枕在陶真宏膝上,忽然开口道:“我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句诗来。”

陶真宏修长如玉的手指正缓缓梳过他的发间。

清羽门的开派祖师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此时侧身坐在云榻上,未着那繁复精丽的掌门袍服,只穿了一件素白里衣,漆黑长发同样披散满肩,唇角微微翘着,却是淡淡问道:“什么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张衍眯着眼睛,陶真宏的手指漂亮得仿佛玉石雕刻的,可碰到了才会知道,玉石绝没有这样的柔软温热,触碰到发根的时候带来一种奇异的感受,就连刻入神魂的勇猛精进绝争一线似乎都被暂时安抚了下来,酥酥麻麻地蔓延着一股温柔缱绻。

张衍甚至觉得有些困倦。这困倦不是因为疲惫,他早已经过了会因为疲惫而需要睡眠补充精力的境地,只是因为精神被发间的手指梳理安抚得十分松乏了,所以觉的疏懒,只想抱着眼前这个人躺一会儿,最好能一起睡一觉。

呼吸相闻,肌肤相亲,于方寸间辗转间温存款曲,仿佛归于天地未开时的混沌,而彼此即是这片混沌间唯一的凭依,再无纷扰,然后一梦万年,永世同存。

却不过是痴妄。

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修道艰险,长生路远,似这般一念之间道心波澜,倘若不时时警醒,便是躲不开的魔劫了。

此时殿前有一双白鹤交颈而舞,赤顶雪翎十足仙家气象,却像是禁不得他看,双双展翅飞去了,只有一鹤颈间绒羽轻轻落下,旋然而逝,和光同尘。

张衍眯了眯眼。

陶真宏是不知他一息间万念生灭的,闻言,指尖梳理未停,倒是清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徐徐道:“我自从立了宗门,有几百年没再上洲陆去了,海上少有凡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当做过是仙人了。”

云榻旁侍立的青鸾忽然蹭了过来,陶真宏会意,腾出手给她也顺了顺顶上绒毛,然后在她头上拍了拍,却是示意她出去。

青鸾有些不高兴地样子,蓦地展翅,于一片瑞光中飞出了祖师殿。

殿门再次重重地合上了。

张衍突然就笑了,陶真宏不解地看着他,他便抬手捉住了陶真宏一缕漆黑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缠绕在指间,摇头笑道:“你这青鸾是在吃我的醋了。”

陶真宏愣了一下,嘴角微弯,温声道:“堂堂溟沧派洞天上真,竟是在和我豢养的灵禽争风么?”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却还需叫她一声青鸾前辈呢。”张衍把玩着指尖青丝,想了想,又十分认真地醋道:“再者她与你日夜相伴,化得形来想必也是极为秀色婉然的,我却是争不过她。”

陶真宏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张衍仍旧穿着他的玄色道袍,英挺峻拔,风仪伟美,他其实是很有些羡慕的。

如今成就洞天开山立派,别人俱慕他生得形貌昳丽,俊雅绝伦;年幼时辗转流落尝尽甘苦,却是很是吃过这秀美出众的亏。

初入仙途时,总想着要学会变幻相貌身姿,变作一个英姿勃勃的昂藏大汉,等到真的有了这般能力,却早已不在意那些枝节了。

陶真宏笑着,又摇了摇头。刚才摇头是感慨张衍那番言语颇有些无赖,现在则是别有感怀,手上动作却未停。

张衍就连发丝似乎都要比别人的粗硬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代表着他性格强势心志坚定,一往直前无可动摇。

他初时于南华门下习得豢养珍禽异兽之能,那时师尊便教诲他,万物含灵,须得时时亲近照拂,对阵斗法之时才肯为你效得死力。是以那时候也时常将灵禽仙兽抱在膝上梳理毛发亲昵游戏,却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位溟沧派的渡真殿主枕在他膝上眯着眼睛让他顺毛。

甚至还为此和他驾前青鸾争风吃醋。

世事无常,可见一斑。而人生于天地间,不过蜉蝣倥偬,下为山海地脉所囿,上为天数气运所制,即使求得仙道,有幸成就洞天,亦不过是区区三千载的寿数,除非修得长生得成大道至人,才是真正的超脱于外。

这又谈何容易。

却是何其有幸,于阎浮众生间一眼望见张衍。

他收了穿插在张衍发间的手指,转而轻轻去碰他的唇。这一代渡真殿主的唇薄得有些锋锐了,看起来就不像是多情的面相,可他还是有些想要俯身去亲吻。

偏又想到,纵得此生相伴,大抵也不过是千年光景,他自忖中法成就,要成凡蜕恐怕是千难万险,何况大劫将起,凡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无论玄魔人妖,凡俗洞天,俱是无法置身事外,于天数之下挣命,但有不慎,或许……

陶真宏不由轻嗟一声,终究没有忍心吻下去。

他亦是有大法力,大智慧,大坚毅的人,当年破门而出,以一人之力迎上玄门南华,最终得遂所愿,开山建派,而浮生多劫遍历人世磋磨,已被雕琢得浑润通透,前半生锋芒峥嵘绝争一线争得太多,到如今反而寻常不愿与人生怨,却成了此方世界诸多洞天上真里是最温和好性的一个了。

他有时也会想,张衍是否只是喜欢这种温柔平和昳丽出众,但细思又觉得好笑,张衍威风煞气凶名在外,又怎么会是轻易为外貌皮相所惑的人,如此惑思,实在是辱人及己。

念及此处,倏然挑了挑眉梢,便觉得自己今日的冗思实在是太多了些。

而张衍闻他叹声,不由挑眉,放开了指尖的发绺正待相问,耳边忽听得一声清啼,便见那青鸾低飞转还,仍旧是落在了陶真宏的身侧,引颈将头靠在清羽祖师手背轻轻蹭动,却似撒娇。

这青鸾随陶真宏千年有余,早已心意相通,此刻蹭着他的手背,将一双凤眼觑着张衍,陶真宏蓦地失笑,轻声道:“你啊……”

话里有三分玩味三分好笑更三分宠溺,倒不知道是在说青鸾还是张衍。

那青鸾啼了一声,清越动听,摇了摇尾羽。

张衍一直知道她是能口吐人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青鸾似乎从未在他面前开过口,但这般小节并不值当他挂在心上,他用了一息时间犹豫了是否真的要和这只青鸾计较,倏尔便下了决断。

既然已经枕在了陶真宏的膝上,他便不会让的。

他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看着那青鸾,那灵禽似乎是翻了个白眼,陶真宏笑得止不住,只听张衍淡淡地道:“不服的话,我们可以打一架。”

铮然剑吟,满室清光,已是祭出了清鸿玄剑。

祖师殿中一时静默起来。

又过了一息,那青鸾似是终于受不了这位洞天上真的作风似得,扭头再度飞了出去,陶真宏笑得几乎仰倒,张衍便顺势倾身过去,将双手撑在他颈侧,略歪了歪头问:“有这么好笑?”

“且不说你堂堂溟沧渡真殿主,居然与一只禽兽争风吃醋。”陶真宏勉强压着笑意,但嘴角还是扬着的:“张真人这剑丸恐怕是得了少清密传了吧?只是人怎么也学了少清脾性,一言不合打过再论……可怜我那青鸾得来不易,请道兄千万手下留情。”

 张衍笑了笑,拂袖收了剑丸,低下头来,披散的长发拢成遮天盖地的帷幕挡去所有视野和光线,陶真宏微微一怔,抬眼看着他,双眸之中似有星辉流溢,张衍看得心头微动,俯身吻了上去。

嘴唇落在眼帘上,绵密湿热的吐息紧随而来,在长而浓密的睫羽上凝成水滴,陶真宏觉得睫上微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张衍便侧首去吻他的耳垂,轻声笑道:“陶真人说谁是禽兽,嗯?”

陶真宏又想笑,他想起刚才张衍枕在自己膝上任由自己顺毛微微眯着眼的模样,温声道:“如今九洲四海,谁不视你张真人为稀世荒兽?便是妖庭八部正传,只要听闻是你昭幽门下,恐怕也要退避三尺罢。”

这是打趣之语,但用来描述张衍凶威倒是不过分,张衍笑着将陶真宏的耳垂含入口中轻轻吮弄,又用犬齿叼着,稍稍用了些力气、

陶真宏眯了眯眼,抬手按着他的后颈,指尖再次插入黑色的长发之间轻轻梳弄,极品丹玉般白腻的指掌穿梭于漆黑发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这是张衍所看不到的,他虽然可以想象,但陶真宏就在他身下,无需舍近求远去观想那样一种艳丽,发间温存的梳理让他觉得安心,细碎的酥麻感沿着头皮蔓延,很舒服。

不知这到底是否鹤道人别传的驯化之法。

张衍这样想着,蓦地发觉好像将自身摆错了定位,却是笑了,到底还是放轻了唇齿间的力道,唇舌沿着陶真宏耳后轻啄,顿在颈侧,噙住动脉一侧的一小块肌肤细细吮着。

陶真宏便叹息了一声,尾音微颤。他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垂下了眼帘微微扬起颈项方便张衍吮吻,而双手顺着张衍的后颈缓缓下滑,抱住了他的肩背。

求道长生,意在逍遥,纵前途冥茫,天意高缈,又何妨于旦夕间流连这一晌欢愉。

 

【拉灯·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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